想想而已,小女生的心态而已,她不能破坏氛围,她想要一些她的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完美。
就是此刻。
“仲翰如,我要对你说一些话。”
“嗯,你说。”
“你千万别觉得我唐突,不端重,不谨慎,张口就来。也别觉得我脸皮厚,我是真的想了很久很久,考虑过又考虑,我就是就是……”
“嗯,别急,我听着,你说。”他那么耐心,弯低腰,耳朵微微侧近。
茆七再次深呼吸,泪眼已婆娑,“仲翰如,我三十岁了,不小了,我们在一起好吗?”
仲翰如惊讶地侧过脸,她破碎的眼神,细碎的眼泪,让他不解。但是没有心疼,他不会像在西北区精神病院,有那种沉静的不忍的目光。
“小七,你在说什么?”
“小七?你怎么会喊我小七?”茆七其实看到了,仲翰如的目光,她不愿意去深究,一昧地执着。
“怎么不会?从小我妹就这么叫你,我小时候也喊你小七,你忘了吗?”
你忘了吗?她怎么会忘?茆七喃喃道:“不是阿七吗?不是吗?”
阿琪?仲翰如回头望馆内一眼,奇怪地说:“我怎么会喊你阿琪。”
“不是的……不是的……我的二十年,怎么会错呢?”茆七不停地否认。
仲翰如发觉她抖得厉害,扶住她肩膀,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俯身靠近,茆七抬起目光定在他额头上,她突然伸手去拨开发,看到光洁无痕的额头。
茆七“啊”一声,尖叫着退开,惊恐万状。手指着仲翰如的额头,反覆地质询: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疤?”
仲翰如想去牵她,又怕她再受刺激,“你要疤做什么?”
“我要疤做什么?”茆七忽又奔过来拽住仲翰如胳膊,手劲奇大,咬牙切齿般,一字一句的说,“十三年前我买了去外地的票,可是我没走,我等你等到4月1号,想跟你道别。我真的记得,那时你来找我了吧。”
“是,我去找你了。”
“然后……做了什么?”
她眼神恳求,整个人似乎要碎掉了,仲翰如真的不懂,他只能如实说:“我去找你,可我没找不到。”
他没找到她。
那那天,是谁救了她?
江宁恍惚间才记起,江然的初衷是……
茆七跑了。
其实更贴切地说, 是逃。
茆七依靠直觉的方向感,走到一条几分熟悉的马路,前路的人纷纷向她走来, 她避让着, 仿佛只有她独自逆行。
过街穿人行道, 风景路标越熟悉,她看到石景路上的建筑物, 就快到家了。
远远地瞧见公寓的大楼,十来公里的路程,茆七真就走回来了。迷茫中有了一丝落定, 她想回家,回去洗个澡,睡个觉,也许就好了。
公寓在对路, 茆七要通行人行道。红灯快尽, 周围攒了一波蠢蠢欲动的人。
她望着倒数的数字,心想,终于要回家了。绿灯亮,跟随人群迈步,忽闻有人呼喊什么。
身旁的路人回头, 笑着应道:“你是在喊我吗?”
一言, 茆七如遭雷击,双脚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行人过路,将她落在后面, 车流又将她碾回去,碾得远远的。
回到家时,江宁早就不在。
走了太多路, 茆七两腿僵累,她踢掉鞋子,澡也无力洗,躺倒在床上。
说来也奇怪,她在床垫缝隙摸到了那个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的录音笔,还在亮屏录音。近一个月了,老板没骗人,果然是长时待机。
茆七轻轻按下播放键,放在耳边听。
她听到深夜门的开关声,听到自己的自言自语,听到工作台上物料的翻找声,听到清早喂鱼的声响。
这些时间她本该在西北区精神病院,和仲翰如一起面临陌生的楼层,携手找寻通关方式,在相处中日渐默契,感情升温。
然而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到夜幕降临,录音笔仍在播放,在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中,茆七的视野仿佛被拘在一扇窗里,铁条横竖交错,锁扣住她住了七年的房间。
在那天,她两手死死扣抓住铁窗的栏杆,眼睁睁地望着仲翰如折返离开,她在绝望的呼喊求救声中,被拖拽回去。
连记忆,也是假的。
那天,没有人救她。
——
傍晚六点二十七分,常华小区门口忽然乌拉乌拉地停下几辆警车,吸引了进出居民的注意,不禁驻足。
就见车上唰唰下来三拨人,一拨进了那间没有招牌的物料店,一拨拉警戒线,一拨疏散店里客人和好热闹的群众。
声势浩浩荡荡,引人好奇议论。
“怎么回事?那店里有啥?搞这么大阵仗?”
“聚众赌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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