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皇宫中。
梁帝单手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另一只手翻看着今早送上来的奏折,一脸愁色。
愁着愁着, 他突然又恼了,把折子往桌上一摔,冷哼道:“真是羽翼丰满了,翅膀硬了!分明已是及笄之年,却有召不回,非要继续在那山里野着。许宝儿啊许宝儿,她这难道不是在当着众人的面儿打朕的脸么?!”
“陛下息怒, ”江晚手执拂尘立在一侧,闻言淡淡道:“当初陛下答应宝儿殿下离京游学的时候, 就该料到会有这天。”
“天底下总归没有将子女往外一丢,任其野蛮生长,还能在子女成人之后加以利用, 里子面子都让自己占全了的好事儿。您说是吗?”
“……你!”
梁帝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江晚话中的尖锐之处。
他当即拍案暴怒,愤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来, 是朕提拔你、重用你, 你要念着主子的恩情, 也该是念着朕的才是,岂有因为宝儿是你旧主,你便为她忤逆于朕的道理?!”
江晚淡淡道:“圣上误会我了, 我这不是忤逆圣上,只是帮助圣上摆正自己的位置罢了。”
说着,他轻轻地拍了拍手掌。
紧接着便有宫人现身上前,为首的大宫女手中端了碗药汤, 举步上前,恭敬又冷硬地道:“圣上该服药了。”
其他几人也步步逼近,这架势不像在请皇上喝药,反而像是在逼皇上服毒。
“你是……”梁帝警惕地盯了为首宫女的脸许久,惶然道:“你并非养心殿的人,朕没见过你!你是何人?”
末了他突然明白过来,举目看向江晚,睚眦欲裂道:“江晚,你竟敢私自调换养心殿中的宫人,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本事!真是反了你了!反了你了!”
“圣上何必急成这样?”梁帝越急,江晚就越冷静,清俊的脸上更带了一丝讽刺的笑意,慢悠悠道:“不是您下放给我的权力,允许我操持安排养心殿各项事宜的么?”
“您病了,往后我的人会在养心殿内好生照料您。相信您一定满意我的安排,绝对不会后悔昔日将这份权力交到我手里。您放心,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话音落,江晚对着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也格外惊恐的梁帝深深一笑。
随后施施然地行了一礼,把玩着手上的拂尘,散漫离去。
片刻后,贤王府。
此时的江晚不复在梁帝面前时那般从容散漫的傲然之姿,似乎一旦踏入贤王府这个地方便不由得低眉垂眼,心事重重。
就连乖巧懂事、玉雪可爱的小世子在他膝边一声声唤着“干爹”,也不能令他缓解半分,反而更觉烦躁。
贤王眼见着江晚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给旁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会意后,恭敬颔首,上前抱着小世子离开。
会客厅内只剩江晚和贤王二人,清净多了。
贤王这才开口宽慰,道:“江公公倒也不必忧思过甚,你我筹谋之事隐蔽万分,连满朝文武的法眼都瞒得过,还愁瞒不过一个……一个在外游历多年,不谙权谋政事的公主殿下么?”
贤王提及许宝宝时,谨慎措辞,生怕江晚觉得冒犯。
可尽管如此,江晚的脸色仍骤然冷了下去。片刻沉默过后,他撩起眼皮,凉悠悠道:“宝儿殿下这才在府上住了几日,王爷便看出她因在外游历多年而不懂权政。看来王爷识人的本领不小,这般好眼力,让咱家好生羡慕。”
江晚在宫中贵人身边走动久了,脸上总习惯性带着一抹看似礼貌的浅笑,同贤王说话时自然也不例外。
可这笑容却叫贤王觉得格外瘆人,他浑身激灵了以下,忙陪笑道:“瞧我这话说的,我深知宝儿公主身份特殊,岂敢无端接近于她?自然是暗自揣测她不谙政事罢了,如今一时嘴快说了出来,还望江公公不要误会,多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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