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书先开始的坦白局。
“你被车撞了那天,我去联系之前跟咱们合作的那个律师,她说,当时校门口一整条路的监控都坏了,暂时查不到肇事车。”
这句话词不达意,显然不是林幼书想要坦白的事。顾苒很聪明地没有接话,安安静静等林幼书未出口的后半句。
“然后……”林幼书轻巧地抽一下鼻子,胳膊垂在椅子上撑住肩膀,小腿前后晃了晃,说:“然后,委托律师和我说,邱双进去了。”
“进去了?”顾苒眉头一蹙:“进哪儿了?”
“监狱。”林幼书说:“法院判的故意杀人,十五年有期,即刻执行。这会儿应该已经关进去了。”
易拉罐上挂着水汽,随着温度升高,水汽聚成水滴沿着杯壁滑下来,好像个挣扎的动作。
“你要去看看她吗?”顾苒问。
“不去。”林幼书用手承接住水珠的挣扎,喝了一口,罐底暗自一磕,发出悦耳的声音:“和她不熟。”
好一个不熟。
林幼书其实不是想找人发泄一顿,或者让人替她想想解决办法什么的,她就是不大甘心。自己幻想了二十来年的亲情,吹走一粒沙子似的,轻巧地便碎了。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小时候的林幼书不大在意邱双待她是否真心实意,只要她对她笑一笑,即便笑里藏刀,对她而言也是顶顶奢侈的爱了。她会一辈子记着,会一辈子感恩她。
命运开玩笑似的,她的继母可以是所有人,偏偏是视子如命的邱双。邱双可以袒护任何人,偏偏袒护的是欺负林幼书的林鹏。林鹏的亲妈可以是任何人,偏偏是林幼书又爱又恨的邱双。
刚认识邱双的林幼书傻极了。她那时想:养女又怎样?只要她肯用功读书,努力表现得乖巧,她会和林鹏平起平坐的。
屁话。
林幼书自嘲地笑了笑,话头抛给顾苒:“我的事情说完了,该你了。”
她才发现,顾苒的易拉罐还没有开。
讲心事的时候,总需要做足了心里准备,表现在外面的,便是顾苒犹豫许久,才终于拉开易拉罐封口环。
声音永远有安慰人心的作用。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当易拉罐环被拉开的一瞬间,“噗”地一声,心脏里鼓鼓涨涨的气泡便戳破了。反正顾苒有这种感觉,这是她喜欢的为数不多的现代世界的小设计。
拧着眉头喝了一口,她要坦白了。
顾苒性格果决,只要她决定说出口的话,便不会再打什么铺垫:“我觉着,我应当没法再做模特了。”
周遭恍然安静下来,林幼书望进顾苒眼里,盯着她不疾不徐地道出心里话。
“住院这几日我一直练习走路,虽然大夫说我恢复得不错,但我没法回到从前的状态了。”
“所以,”顾苒深吸口气,鼓足了勇气似的:“我大约没法替顾苒完成她的愿望了。”
顾苒的愿望是参加法国最顶级的时装周,穿着自己亲手设计的新中式衣裳,让全世界看到中国元素的时尚。
“我试了许多次,每次走到第四个门框处,我便会腿软。”
顾苒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平静得出奇:“而且,医生那日悄悄告诉我,我可能再也穿不了高跟鞋了。”
落笔无悔。
字写太重的话,是擦不掉的。林幼书说得对,谁也没有资格替顾苒放弃努力了一辈子的追求。
“我亲手破坏了这副身体与生俱来的天赋。”顾苒声音很轻,很内疚,担心叨扰世界似的:“倘若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恨死我。”
林幼书的表情像台用旧的电视机,停在一个画面迟迟不动弹。喉咙里似卡了毒苹果,吐出来是忤逆,咽下去是死亡。
缓了一阵,她问:“医生不是说,恢复恢复就能好吗?”
“我们先暂停几个月的工作,就当闭关修炼,等你的腿彻底好了,再回来出席活动,行吗?”
“我给你请最好的医生,帮你复健。对外就说你在旅游,至于舆论什么的,我到时候请些水军压一压,应该不会出问题。”
“顶多半年。”
林幼书小小地呼了半口气:“半年,你的腿就能好起来了……”
这家烧烤店的室内外好像活生生两个世界,外面日头暗下来,夜市逐渐热闹,飘着香味儿的小推车排成不大整齐的一列,街道装点上霓虹灯,给喧闹按下开关键。这会子总是城市的心脏跳得最快的时候,千家万户,太平安宁。
店里是另一副光景,空调比外面滋水的风扇安静些,烧烤架子支在外面,没有很大的油烟味,连喝酒碰杯的声音都很少传进来。
顾苒撩了把头发,她五官精致,气质更是绝佳。往人间烟火里一坐,满屋子皆成了陪衬,活脱脱一朵栀子花,白净漂亮,脸色却不大好。
“唐医生不晓得我的职业。”她谈吐冷静,似有天生运筹帷幄的心态。薄唇轻巧一抿,又瓶塞似的放开:“正常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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