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萤清清浅浅地一笑。
崔十九转身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水。
荆山公主有甚可怕的,一个不受宠又无母族依仗的公主罢了。
崔十九想罢,随着茶杯放归桌案所发出的重重响声,心中再度升腾起了毫不惧怕的气势。
“你那个什么狮子跟我无关,公主找错人了。”
李汝萤也没想过崔十九会坦然地应下,便敲打他道:
“上巳夜里,崔公子亲笔手书了一封承诺信,答允崔相再不狎妓,公子难道都忘了不成?”
崔十九扬着下颌道:“若公主不怕崔某将那夜公主私自出观的事禀明圣人,公主尽管张扬。”
“那好。”
李汝萤索性在椅凳上稳稳坐好,“烦请崔公子与我今日都留在此处,从这袖招楼中遣一人去请崔相便是。”
届时牵扯出前面的事,她顶多便是被阿耶再多禁足些日子。
但崔家郎君偷盗瑞狮一事,料想崔相也知道不是什么小事,自会替这崔十九将青青送回。
两人各不相让,直叫一旁的申鹤余看得着急。
崔十九那几个小厮的手里没轻没重,万一吓着他的大将军可怎么好?
申鹤余软下语气:“十九,今日算我求你,看在咱们自小相识的交情,今日无论是不是你叫人带走了瑞狮,你便当帮我一场,帮着公主寻瑞狮回去。”
崔十九看了看申鹤余,又看了看一旁的李汝萤,头一回觉着自己这兄弟竟胳膊肘往外拐了。
忽然,他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个念头。
他这常年不开窍的好兄弟,莫不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跟荆山公主看对眼了?
这念头一出,他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李汝萤的眉眼肉眼看见地凝重起来。
这是玩哪出?
她没有太凶吧?难道突然把他凶傻了?
崔十九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汝萤脸上闪过的惊惶。
这分明就是被看透了心事的表情。
这更加印证了他方才脑中闪过的猜想,他看李汝萤的模样竟愈发顺眼了起来。
有关这位荆山公主的往事他没少听说。
有说她伪善的,有说她跋扈的,也有说她性情乖戾的,但如今看来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也有寻常女郎对少年的倾慕心思。
其实想来,那晚她拿匕首挟持他,不过也是因着她洒脱可爱
的真性情。若非如此,鹤余也不能喜欢上她。
想到此处,崔十九连日来对李汝萤积攒的怒气,竟瞬间消失不见。
他提起茶壶给申鹤余与李汝萤一人斟了一杯。
“瑞狮啊,我忽然想起来,我似乎在我宅院外瞅见了一头白狮子,看起来跟瑞狮长得十分相像,想是它不慎走丢了。”
崔十九搔了搔头,又拍了拍胸脯,“不过我这人一向热心,那狮子如今就在我家,不必担心。你们俩想也急坏了,先喝口茶,喝完我就带你们过去。”
李汝萤倒没想到,这崔十九竟这般重情重义。
他既妥协了,她自然也不想再将事情闹大。
此事能了,还真要多谢田铁柱。
两杯茶各自下肚,“吱呀”一声,房门再度被崔十九亲自敞开,门外偷瞧着的几人忙左右攀顾,佯作什么也没瞅见。
鸨母见着申鹤余跟在崔十九身后出来了,忙满脸堆笑着挽留起来:“郎君,碧竹方才听说您来了,已在屋里收拾好了,就等您过去呢。”
崔十九回头替申鹤余扔了颗金子给她。
“改日,改日吧。”
鸨母得了赏也不再拦。
崔十九请李汝萤与申鹤余一并坐在他的马车中,自己则骑在那马上,说是为两人引路。
崔十九的马车虽说宽敞又柔软,但申鹤余哪里受得了跟李汝萤独处。他当即挣扎着便要起身。
李汝萤忽开口喊了他一声,申鹤余这才僵硬着又坐了回去。
他低着头问:“公主有何吩咐?”
李汝萤抿了抿唇,又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眼睛瞅着马车里的某一处,下意识掐了掐指腹。
她这古怪模样申鹤余看在眼里,他了然:“公主不必言谢。”
这公主一看就是骨子里骄傲,不乐意当面同人道谢,亲不亲耳听到从她口中蹦出的那声“多谢”,于他其实并没什么分别。
李汝萤却忽瞪大了眼,像是很意外一样。
她敛了敛神色,轻咳一声后,道:“我虽与田兄你并不相熟,但有句话,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说与田兄。”
“什么话?”申鹤余问。
失而复得他对感情不贞
申鹤余奇了,就非要当面说一声谢?
他挑眉,“公主但说便是。”
“田兄你为人热心肠,十分令人敬佩。”
李汝萤话锋一转,“但我以为,你未免太对不住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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