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这两年身体不好,越发固执些。一味让我用银子开路,想让我接手之后,把张三束在月城。年前在东郊勘了块地,计划办个棉纱厂,想拿这事跟他换。”
“张三……他这两年颇不安分吗?”方绍伦问道,在他看来,生药进货渠道本就是张三打通的,他把持在手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今世道乱,生药利润丰厚,但大头还是流向了方家,分利于众是行商本分,方学群不可能不明白。
这其中必有缘故。
袁闵礼迟疑道,“或许……跟大小姐这桩婚事有些关系。”
方绍伦眉头深锁,正好佣人来请,“大少爷,老爷请您去书房。”
他宽慰的拍拍袁闵礼肩膀,“我问问我爹,看能否做别的安排调整。”
袁闵礼握住他手掌,“绍伦,方叔有他的难处,我理解的。他老人家身体休养了数月方有起色,你可千万不要顶撞他。”
“你放心,我省得。”三年过去,他已经不是当初跟他爹拍桌子打椅子争得面红耳赤的愣头青了。
方绍伦松开他手掌径直去了,徒留袁闵礼站在原地感受手中的余温。
月湖的府邸是民国四年新修的,受沪城租界建筑的影响,中西结合,按中式几进的院落排布格局,但每一栋都仿照西式小洋楼的样式。
在坡屋顶、抬梁、飞檐等传统建筑造型上,加入了拱门、回廊、舷窗等西方建筑形制,两相融合,既有庭院深深,又不乏伶俐精致。
方绍伦穿过几重院落,沿着红木扶梯,拾步上了二楼。
方学群端坐在宽大的梨花木书桌后,示意侍从给方绍伦倒杯羊奶,“不喝茶了,你坐船也累了,早点休息。”
“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喝这个。”方绍伦不太爱羊奶的腥膻味,但一边抗议,还是一边听话的喝了半杯。
方学群露出点笑意,“在爹眼里,你们几个永远都是小孩子。”
“您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饭桌上人多,又有外人在,他也不好询问。
方学群的身体比之前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他还记得他威风凛凛骑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样子,那是年幼的他,关于父亲的最早记忆。
“年中宛城有个商会,却混进了乱|党……”方学群有点喘,指了指肋下的位置,“这里中了一枪……”
方绍伦腾的站起身,“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么大的事……”
方学群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是我让颖琳不要写信告诉你,你隔这么远,要真有点什么,也来不及。倒是我死了……”
“爹!您别说这种话!”方绍伦打断他,“这事查清楚了吗?”
方学群摇摇头,“是桩无头公案,当时中枪的不止一人,有几个直接丢了性命……”
他拿手帕捂着唇,剧烈的咳嗽起来,方绍伦要上前帮他拍背,被他挥开了,侍从不轻不重的给他拍打半晌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让侍从下去,他要跟儿子说点私房话。
“世道越发乱了,中原那地界都热闹成什么样子了……这次也是我大意了……元哥,你一走三年,不清楚如今局势。你可知你徐世伯年中已通电下野,经越南往沪城去了?”
“什么?!”
方学群叹息着点头,“事出突然。如今寓居沪城,我让绍玮去看望过一次,据说境况堪忧。年底绍玮事多,你歇息两天,去拜访一趟吧。唉,我这身体……”他摇头道,“不然我是想亲自去一趟。”
家书中不曾提及此事,方绍伦倍感惊诧。徐侯林与方学群是结拜兄弟,交情深厚。月城与双桂毗邻,方家能在月城称雄,离不开徐家的支持。如今徐家倒台,方学群自然忧心忡忡。
“怎么就到如此地步了?”方绍伦疑惑道。
方学群不住叹息,“徐兄性耿直,与上不睦久矣。治军亦有疏漏之处……”
“流年不利,我中枪养病于松山,听闻消息,也不及援手……”他又一次咳嗽不止,方绍伦忙端起茶杯递至他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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