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亦久久地凝视着镜中映显出来的身边这作着新妇装扮的娇美少女,忽然,唇角上翘。
只这一个细微的表情,便令她面上的皱纹变得愈发深刻了起来。
她慢慢转颈,目光从镜面移到李霓裳的脸上。
“我的阿娇,真是好看啊。”
“姑母当年曾被称作长安第一美人,但与今日的阿娇相比,姑母也是自愧不如。”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神情似笑非笑。
“难道那裴家儿对你如此钟情,竟连婚礼之夜那样的仇恨也都可以不管不顾,假戏真做,定要将你变作他的妻。”
李霓裳看着眼前如此一个全然陌生的姑母,就在这一刻,在她的心深之处,生出了一种恐惧的直觉。
这直觉提醒她,立刻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头,更不要再听面前的姑母和她说什么了。
然而,她却无法挪动半步。
“姑母羡慕你。是真的……”
耳畔再次响起长公主那仿佛含着笑意的叹息之声。
“不是羡慕你比当年的姑母美貌,而是羡慕你能遇到一个如意郎。”
仿佛陷入某种思绪,长公主闭目,停顿了片刻,当再次睁眸,她唇边的笑意愈发浓了。
“姑母当年若也能够如你一样,遇到一个能保护姑母的如意郎,姑母也就不用被迫嫁给白头翁了。可惜上天对我丝毫看顾也无。姑母一嫁再嫁,委身不知多少人,到头来,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今日,你也要走。”
“都走吧,走吧!姑母知道,我已是留不住你了。”
李霓裳的眼睫微微颤抖。
她抬起眼,对上长公主那一双正满载着笑意的眼睛,鼓足勇气,问道:“往后姑母有何打算?”
长公主看着她,不说话。
“倘若……倘若姑母愿意,裴家郎君说,他可以去和兄长说,划一块封地给姑母,往后姑母带着阿弟安心住下,如此,后半生可保平安无虞……”
长公主忽然再次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我的傻阿娇,你怎会替姑母做出如此的打算?”
她又笑了一声。“叫姑母在裴家圈定的牢笼里老死,还要感激他们的宽容与厚待?倘若如此,与此刻立刻死去,又有什么分别?”
她一顿。
“倘若那样,姑母还不如就那样死在白虎关的关门之外!”
李霓裳看着面前的姑母,眼眶慢慢地红了。
一种熟悉的绝望之感,在她的心里再次升出,令她整个人发冷,齿根也似生出一缕寒气。
“阿娇,姑母何妨坦言,我当年丢下我的亲儿,保了你,难道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结局?”
“我固然不配做人的母亲,更不是你的好姑母。可是,是我不想吗?”
她惨淡一笑。
“我也想做人的母亲,做你慈爱的姑母!但不行。我没有选择。便似我当年不想嫁老翁,最后却还是嫁了一样!”
“你的父亲跪下,以天下苦苦求我。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夜,在他达成目的走后,我独个人坐在宫阶之上,哭了整整一夜。那个时候,谁人会来怜悯我?”
长公主说到这里,猛地吸了一口气,猝然闭目。在她那张瘦得脱形的脸上,显出一种深深的恨意。
半晌,当她又吁出那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神情已是归于平静。
“你比我命好。有人护着,姑母留不住你了,也不敢留。”
“至于我和你阿弟将来的去向,你既问了,何妨便告诉你,好叫你安心。你知武节的李长寿吗?他祖上系草原贵人,母系则出自中原高门卢氏,据说先祖与裴家的祖上还曾是至交。他先祖后来投奔我朝,立下大功,先帝赐姓,至今已传数代,世代效忠我李家。如今的李长寿,更是如此。”
“崔昆那厮怎靠的住。我通过前宰胡德永与李长寿有过交通,深知他信靠。崔昆此次意欲将我与你阿弟送走软禁,我上路前便已设法传讯,叫他派人前去接应。虽中途出了意外,我辗转流落在此,但你的阿弟,应当已是安全在他那里了。”
“李长寿固然势弱,领地苦寒,更或许朝不保夕。但那又怎样?”
“天下亡了。”
“除非我也死了,否则,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便不会放弃光复天下。”
她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李霓裳,抬手,为她擦去从眼中正在不断流下的眼泪。
“阿娇,你哭什么?”
她微笑。
“哭你还有我这样一个累赘吗?”
“倘若你觉得,如此还是不够,我的存在依然妨碍你的后半生,你叫那裴家子杀了我便是。”
“我知他对我早就恨得牙痒了。”
她说完,转面又望了片刻镜中的自己,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头发。
“姑母累了。你走吧。”
她起身,走入内室,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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